2015年7月21日 星期二

寧靜咖啡館之歌-守候的路燈


  【寧靜咖啡館之歌】從電影的名稱到電影本身的氣氛,都充滿了唯美又文青的感覺,若是沒看過工作人員名單,很難猜到導演是台灣人,而且是曾以【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】入圍第28屆金馬獎女配角,以及紀錄片【乘著光影旅行】的導演姜秀瓊,【寧靜咖啡館之歌】是姜秀瓊導演的首部電影長片,電影結構非常扎實,且於樸實的劇情中隱藏著影響觀眾內心的力量。

  姜秀瓊導演讓【寧靜咖啡館之歌】的氣氛,緩慢的如咖啡香氣一般,逐漸的在觀眾的內心擴散,讓觀眾不知不覺便融入電影的情緒與氣氛,不知不覺得走進了【寧靜咖啡館之歌】的故事中,並且透過姜秀瓊導演的鏡頭與剪接,讓觀眾彷彿靜靜的坐在電影中的咖啡館、旅館等地方,看著故事在眼前發生。



※以下內容涉及劇情,請斟酌閱讀。




  電影開場的第一個鏡頭,就是以長鏡頭的手法直接切入永作博美飾演的吉田岬,獲知父親因為船難失蹤過久,而被告知在法律上要以已死亡的方式作為處理,也因此吉田岬繼承了父親唯一的財產:一艘破舊的船屋。透過吉田岬離開東京,而前往位於能登半島的石川縣船屋的路程,姜秀瓊特地拍攝了吉田岬開車穿過隧道的鏡頭,其實就是交代吉田岬前往人生的新篇章,真正的故事才正要開始。

  但電影的敘事角度並非從吉田岬做為訴說,而是巧妙的從佐佐木希飾演的山崎繪里子的兩個孩子:有沙與翔太這對姊弟做為敘事視角,這個策略增添了述說故事趣味的角度,透過孩子的角度觀眾感受到電影中角色相似卻又不同的等待心情,將兩個家庭以三條敘事線緊密的串連起來。



  觀眾從岬的第一段回憶中,看到岬的父親是如何的性格木訥,當幼年岬哭泣時,父親一言不發的拿起吉他便彈奏起一首緩慢又溫柔的曲子,岬也逐漸平靜了下來,這首曲子就像是父親和岬之間的秘密語言,只有岬能從這首曲子了解父親的心情,後來也僅能從這首曲子紀念這段專屬於父女的回憶了。

  也因為對父親的愛,岬不願意相信父親死亡,因為父親不過是因為船難而失蹤,她相信父親有天必定會返回船屋,下定決心將船屋改建成夜鷹咖啡館,每當夜晚降臨時,岬會親自點亮咖啡館前那盞路燈,那盞路燈是多年後返回船屋的岬為父親所點的,代表著岬點亮了等待父親的心情、點亮了對父親的思念,路燈第一次點亮時,翔太大聲驚呼:「亮了!」當有沙的班導城山想到繪里子家做家庭訪問而被拒於門外時,也因為路燈的光芒映照在夜鷹咖啡館上,而走進了咖啡觀,無論是什麼觸動了翔太與城山的心,這盞路燈確實點亮了電影中要角們的心中世界。



  第二條線是繪里子的故事,繪里子為了要去位於金澤的酒店上班,常常不在家中,一去就是好幾天,但是無論繪里子如何認真賺錢,卻也無法擺脫家中的財務困境,同時還有個只把繪里子當作洩慾工具的男友(永瀨正敏飾),有沙與翔太非常害怕繪里子的男友,岬多次問翔太害怕的原因,翔太卻從來不說,這是姜秀瓊執導功力的另一個妙招,除了讓永瀨正敏從頭到尾右眼罩著紗布之外,台詞並不多,卻能展現出令小孩還懼怕的威嚴氣場,也才能一步步營造出當他在夜晚闖入歇業中咖啡館時,岬與他面對面時的驚悚能量。

  第三條線則是有沙與翔太,主要是姐姐有沙的內心戲,因為家裡的經濟情況,有沙不得不和弟弟翔太去賣場偷食物,不但繳不出班費,當班上同學的班費遺失時還要背負被懷疑是小偷的罪名,也因為電影開頭的賣場偷竊戲的失利,逐漸鋪成有沙被所有人懷疑是慣竊的正當性,當有沙被一名偷耳環的女高中生誣陷是有沙放進口袋時,百口莫辯的有沙只能承受導師城山、店家甚至母親的懷疑,姜秀瓊一層一層的故事鋪成,使觀眾進入了有沙的內心世界,理解了有沙的內心活動與動機,因而增添了觀眾對有沙的同情心。



  姜秀瓊在說故事的過程並沒有急著一次讓三條故事線同時進行,而是以平緩的步調宛如咖啡豆的烘培,採用有沙與翔太的眼光,再加上岬對咖啡知識的獨特想法,讓電影的鋪成平緩的展開,一步步的帶出角色間的情感與氣氛,然後在繪里子拯救岬後,讓三條線合而為一。

  如岬對有沙說:「這裡(咖啡館)只是豆子(咖啡豆)與客人相遇之前暫時落腳的地方。」道盡了岬在咖啡館中除了等待父親之外,我覺得也是對自己過去人生的贖罪,岬被母親帶走三十年後才為了處理父親的遺產而回到石川縣,也許在岬的心中,也無法原諒自己三十年來從來不曾回來找過父親,因為自己也曾是這艘船屋中的過客,正好和岬的咖啡豆哲學不謀而合。



  有趣的是姜秀瓊訴說故事的手法並不呆板,有很多從繪里子家開的旅館二樓窗戶看出去的畫面,而這個鏡頭剛好將夜鷹咖啡館框在窗戶的窗框中,象徵吉田岬的生命被「等待」所侷限,而大多數的鏡頭正好是吉田岬點亮咖啡館外的路燈,並遙望海洋的鏡頭,這是多麼稀鬆平常的事,卻在姜秀瓊的處理下顯得溫柔中略帶一絲情感的苦澀。

  妙的是姜秀瓊導演採用的是旁觀者的鏡位,用了很多長鏡頭與大遠景拍攝,最靠近人物的鏡頭都是上半身以上,或是角色全身的鏡頭,幾乎沒有角色的臉部特寫,也因此並沒有刻劃人物內心的刻意鏡頭,僅透過劇本帶出角色內心活動的層次,展現姜秀瓊導演的敘事功力。



  電影中出場的男性角色並不多,電影劇本高明的角色刻劃是僅在回憶中露臉的父親,父親的形象不僅僅是只是回憶中出現兩次,那把放在咖啡廳裡的吉他其實也象徵著父親,那是岬的父親曾經彈奏曲子哄她的吉他,因此成了岬心中父親形象的真實物品,放在店裡的吉他,就像岬的父親真的還在船屋中守候與陪伴著岬一樣,也因此當繪里子的男友闖入咖啡館中彈著吉他時,岬雖然心中充滿恐懼,卻還是勇敢開口要對方把吉他還給她,那是岬勇敢捍衛屬於自己回憶,以及捍衛父親的行為,透過岬行動的描寫,吐露出岬對父親最真實的情感。

  岬和父親船員的家人聚餐,看似是前半段故事與後半段故事的過場,其實正是姜秀瓊導演藉著聚會中的男孩,承襲了岬父親的吉他技藝,在聚會中彈奏著吉他,敘述岬的父親不只影響了岬,也影響了其他人,象徵著岬的父親雖然在船難中失蹤,卻仍在岬與船員家人的生活中,以其他的形式存在著,也一直以其他的形式陪伴於岬的生命中。

  至於透過有沙眼中的岬,岬的溫柔讓她的生命有了不一樣的改變,但是岬卻像有沙在圖書館中找到的宮澤賢治的作品《夜鷹之星》中,那隻被所有鳥類排擠的夜鷹一般,孤獨的活在夜鷹咖啡館,也孤獨的活在等待父親的日子與回憶裡,也同時像故事中的夜鷹,燃燒自己成為夜鷹星座,照亮了世界,也照亮了繪里子一家的生活,這道光芒同時也讓其他遊客慕名而來尋找咖啡館,因此咖啡館前的路燈又多了吉田岬化身的意義。

  同時夜鷹出現在電影中三個地方,除了宮澤賢治的作品與咖啡館的店名外,岬父親所搭乘的船也叫夜鷹號,這是導演姜秀瓊,與編劇柿木奈子的巧思,將故事中的人物巧妙的與宮澤賢治的作品相呼應,增添了電影的層次。



  不能忽略的是船屋的象徵,船屋是父親彈奏吉他給岬聽的地方,是父親居住的安身之地,因此船屋就像是父親帶給岬溫暖與幸福,靜靜的停泊在岸邊,因此也像是等待父親的岬,對繪里子、有沙與翔太而言,船屋是岬的化身,是安心與安全感的象徵,因此當繪里子去金澤工作,繪里子的男友住在家時,夜鷹咖啡館就成了有沙與翔太安身之處,尤其是岬知道有沙繳不出班費時,願意給未成年的有沙工作,教導她咖啡的知識,船屋也漸漸成了有沙與翔太內心溫暖的寄託。

  當岬給了繪里子在咖啡館的工作後,船屋成為繪里子、有沙與翔太另外一個家,當岬教導繪里子泡咖啡時,說:「有個人幫自己泡咖啡真不錯啊!」其實正道盡了岬等待時的孤獨,也為接下來的劇情中,大家都在咖啡館中找到歸屬做了預示。



  片尾當岬聽到尋獲大量船難船員的遺骨時,岬立即停止咖啡館的營業,驅車前往發現遺骨的地點,這時船屋本來是岬等待父親的地方,在岬離開後反而成為繪里子一家大小等待岬的地方,繪里子也像岬一樣,每天晚上都點亮了路燈,當路燈不亮時,有沙就會感到害怕,因為路燈象徵著岬,路燈的光是象徵岬帶給所有人的溫暖,因此有沙並非害怕夜晚黝黑的大海,而是害怕岬已經不會回來了,電影的符號及其意義不變,改變的卻是角色代表的定位,也增添了角色內心轉折的層次。

  當然【寧靜咖啡館之歌】也有失敗的地方,那就是當永瀨正敏飾演的繪里子男友企圖強暴岬,卻被及時趕到的繪里子所拯救後,繪里子的性格轉變過於突兀而不自然,完全變了一個人,這種瞬間的轉變是難以說服觀眾的;第二點是岬的母親帶走了她,讓她接下來的人生無緣再見到父親,卻從未交代母親離開父親的理由。

  不過在【寧靜咖啡館之歌】確實處處能見到姜秀瓊導演經營故事的用心,除了上述所提及之外尚有藍色色彩的運用,不管是大海還是岬長常穿著藍色上衣,或是岬離開咖啡館時,有沙、翔太都穿著藍色T-SHIRT淚眼道別,那都是姜秀瓊導演給予吉田岬這名角色的色彩符號,永作博美飾演的「岬」是這個故事的中心人物,低調沈穩的性格中又帶點憂鬱和神秘,又因為這是一部關於「等待」主題的電影,因此代表憂鬱的藍色系就成了電影的主題顏色,而非像一般導演直接使用藍色濾鏡的安排就算了。



  然而就是因為姜秀瓊導演的用心,讓這部主題是「等待」的【寧靜咖啡館之歌】充滿了溫暖的氛圍,如同縈繞在夜鷹咖啡館中的咖啡香氣,緩慢的給予觀眾溫柔又舒服的力量,卻又能感受到一些等待的苦澀,同時勾起觀眾在人生中最讓人感到有著期待甜蜜,又有著害怕等待不到的酸楚的感受,和觀眾的人生緊緊呼應,當電影結束後岬回到了咖啡館,繪里子帶著微笑說:「歡迎回來。」岬則回答:「我回來了。」使得在岬離開後,和繪里子、有沙與翔太缺了一角的人生,再次的完美無缺,也讓觀眾感到生命中缺失一角的心再次完整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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